全球媒体时代,迅猛发展的人工智能技术正深刻改变网络舆论传播生态。在日渐剧烈的大国博弈中,舆论空间安全问题已越发凸显。要“探索将人工智能运用在新闻采集、生产、分发、接收、反馈中,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全面提升舆论引导能力”。在互联网、人工智能深度嵌入社会生活的背景下,国与国之间的博弈愈加呈现战场媒介化、信息武器化以及攻击网络化的特征,推动战争领域的作战主体扩展、作战领域泛化,使战争的社会化特征更加凸显。空间领域的多维性和参战力量的多元性,叠加快速发展的网络化、信息化、智能化技术,使得智能算法成为网络平台舆论战的重要变量。
舆论战随着人类社会信息传播模式演进而不断发展迭代,当前,信息技术革命催生了现代传播技术,特别是以电脑、手机等电子产品为载体的社交媒体兴起,信息传播走向自下而上、分布式自组织、开放式的“大集市”模式,催生出以“谋略+信息+算法”为核心的网络平台舆论战。敌我双方依托网络空间媒体平台,以虚假信息、选择性传播等手段,对敌方进行舆论攻击。智能算法赋能舆论战有其必然性,从不同层面看,至少有3层逻辑。
智能算法赋能舆论战的直接原因是网络传媒的兴起。人类以什么方式生产就以什么方式作战。进入网络媒体时代,技术的发展不由分说地将舆论战的空间拓展到网络空间领域。网络媒体传播兼具大众传播与分众传播双重属性,为差异化舆论信息推送提供了机遇。智能传媒时代,智能算法推送使得网络媒体发展出以“智媒”为特点的“人格化传播”,有关国家试图以“算法偏见”塑造“价值偏见”,以“算法霸权”维护“舆论霸权”。从历史角度衡量,自从17世纪起,西方世界就已经铺设全球传播的渠道,在信息全球化过程中,西方主导的数字网络平台深深嵌入全球传播体系中,甚至有学者称之为“平台殖民主义”。最近爆发的局部冲突中,网络平台的舆论战表现出明显的“代理人战争”特性,而且“代理人”正在成为被背后大国“基础设施”“算法数据”赋能和控制的“提线木偶”。
智能算法赋能舆论战的底层逻辑是作战范式的改变。有学者认为智能时代,舆论=数据+算法。数据驱动的智能算法试图将世界完全转化为数据,继而通过智能算法实现对世界的自我调节。算法成为联结新闻舆论和智能机器信息处理过程的纽带,使得我们对舆论的理解和阐释新增了算法的视角,智能算法技术日益深刻地影响人的日常信息获取,当我们借助人工智能进行信息获取时,机器算法就以塑造舆论态势的方式介入到人的认知建构过程中。因算法歧视而深度影响人的认知世界的视角和结果,形成所谓的群体极化或信息茧房效应。媒体平台支撑下的规则操纵等,以个性化推荐实现比大众传媒时代更为“有效的宣传”。有学者认为,“基于算法的机器学习技术在行为分析中的作用有两个,即分组和相关性”,并提出了智能算法经由舆论塑造影响公共外交的大致作用路径。
智能算法赋能舆论战的关键要素是智能技术的发展。随着技术迭代和升级,假新闻和误导信息隐蔽性越来越强,成为极具杀伤力的信息武器。深度伪造(Deepfake)等技术发展,突破了文本造假的限制,实现图像、音视频篡改和伪造,极大推动了社交媒体“武器化”倾向,拥有强大社交媒体平台的国家在舆论战中的优势明显。部分社交媒体将一些内容进行深度伪造,达到颠倒是非的目的。尽管随后很多真相得以澄清,但原先伪造内容已在裂变式传播下直达受众视野,真相已不被关注或失去意义。
智能算法赋能网络平台舆论战的有效实施,离不开算法、内容和平台三大核心因素。
智能算法是核心支撑。网络空间媒体独特的传播技术、传播结构、传播机制,使得信息技术的拓展迅疾转化为作战效能,造假技术衍生出的虚假信息,数据挖掘加持下的分众传播,智能算法催生出的精准操纵,使得算法优势主导舆论优势,算法的博弈就是综合科技实力的博弈。网络平台舆论战中的海量数据通过高效可靠的算法进行处理后,先于对手快速形成作战情报,从而赢得先机和主动权。因此,占有算法优势的一方,可以俯视对手,智能化赋能后甚至可以实现“答案先于问题”“能力先于需求”,产生改变游戏规则的颠覆性能力。同时,智能算法能以其高速、精确的计算,敏捷灵活应对战场态势的高速变化,适时提出极具针对性的应变策略,呈现出人性化、个性化、高效率等特征,达到作战效能的提升。
内容信息是关键因子。舆论战以内容为起点,通过有效的内容制造和生产,来获得“意义之争”的合法性,抢占战争的正义性和合理性的制高点,核心在于塑造正义的自我和失道的对手。内容的核心是以意识形态话语来阐释战争的正义性,以之为基础不断拓展外延。作战过程中,内容制造是基于对用户的深刻洞察,通过差异化、情感化等设计,确保产出内容的高质量。同时,注重传播技能和叙事方法,实现自上而下、有组织、有策略的内容制造与自下而上、借助自组织力量的社会动员的有机融合,快速形成“有道伐无道”的斗争态势。
平台基础是基本载体。作为网络空间中信息和用户的载体,新型网络传播平台是搜集情报的“富矿”和洞察舆情的窗口,是舆论战中的“航空母舰”。拥有平台基础的一方,可以借助平台优势融入个体生存空间,渗入浏览信息和发表意见的过程,助推舆论博弈下沉,战争不再有局外人。通过算法“微操”,舆论战进入个体层面,不断改变其接收和获取信息的习惯,重塑认知和判断模式。网络平台舆论战中,平台话语权就是战场主导权。一些强国甚至通过限制或封禁他国官方媒体账号,造成他国在舆论较量中的失声,足以显示平台在舆论战中的重要地位。
网络平台舆论战具有敏捷、高效、精准、隐形的特点,能在一定时空范围内,在受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形成高强度、持续性的舆论信息压迫,完成作战意图的渗透和不同意见的压制,影响对手决策、汇聚民意声势,推动形成影响战争走势的决策和行动。在此背景下,作战目标由算法精准画像、作战平台由算法深度掌控、攻防行动由算法精确制导、信息武器由算法自动生成、作战效果由算法适时反馈,算法博弈、算术对抗、算力较量,贯穿于舆论战各方面全过程。
作战对象的分众化精准识别。在基于网络平台的舆论战中,相比于以往舆论战对象的群体概念,作战目标将更加精确,能够让指挥员了解掌握具体打什么、往哪里打、打到什么程度的精准坐标问题。在大众传媒时代,用户分析所需要的个性化数据获取较难,主要是面上信息,难以做到将作战靶标具体化。网络平台舆论战形态中,通过社交媒体平台等网络信息源,可以多渠道采集目标对象的行为习惯、兴趣爱好、工作生活等情况,通过常态化数据采集积累和挖掘分析,实现对目标对象零散信息拼图的整体拼接,形成作战对象的目标信息图谱。通过对作战靶标的深度分析,可以找准其价值频道、文化语系,为舆论攻防行动提供高质量的打击坐标。在网络时代,获取目标对象的信息拼图的渠道已多元化,用户在网络上发布的图文信息,公开表达的情绪信息,浏览、点赞、转发、评论的“数字痕迹”,以及第三方发布的新闻报道等,都可以成为目标对象分析的数据来源。随着深度学习技术的发展,智能算法能够自动学习和实现对特定目标对象信息数据的收集、整理、分析和拼接,自主生成攻击策略和信息弹药。同时,通过大数据“画像”,精准掌握目标国社会心理和“软肋”,形成分众化的精准群体划分,为后续针对性攻击打下基础。2013年美国DARPA 就启动了相关项目,利用推特社交媒体、搜索引擎、新闻网站等互联网开源信息感知预测抗议、疾病爆发等群体性事件,同时资助斯坦福大学开展“新型社交媒体的动态网络图谱分析”研究,掌握了从大规模社交媒体网络挖掘和识别隐蔽危险组织及社团的算法。
舆论攻击的个性化私人制定。信息是舆论战最主要的武器,进入网络时代后,“信息+算法”将是舆论战的精确制导武器。信息弹药的制作难度要高于火力弹药,其效能具有差异性,同一个弹药对于不同群体的效果差异较大,有时甚至截然相反;其效果不可叠加,实施信息弹药攻击,多次的效果不一定比一次好,有时甚至会相互抵消。为此,个性化的信息弹药生成和投送成为网络平台舆论战的重要课题。推荐算法通过前期的作战对象精准画像,设计符合目标对象思维习惯和风格的个性化弹药,实现目标主体、内容和形式的“私人订制”。通过深算内容、深挖目标对象的生活轨迹、地域文化、兴趣爱好、社交网络、生命体征等数据信息,为其精准构设“信息茧房”,使其深陷“信息牢笼”。在此基础上,细算投送,遵循网络信息传播规律,让信息弹药精准匹配目标对象,在合适的时间将合适的内容推送到合适的对象面前,使得舆论攻击由以往的“千人一面”转变为“千人千面”,精准影响目标受众思维认知。在近些年的美国大选中,数据分析公司就曾通过抓取社交媒体用户数据,建立人物分析模型,精准刻画选民性格、思维特征,在此基础上对摇摆选民推送暗示性竞选广告,从而影响其选举决策。
参战主体的智能化人机协同。进入智能时代,新技术的出现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推动作战方式和手段的迭代更新,单靠人工制作信息弹药越来越难以满足舆论战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需要。智能算法的快速高效,可以实现对人的信息获取的加持赋能,以往需要多人协同或个体长期信息获取的活动,可以借助智能算法快速实现。网络平台中,大量社交媒体用户其实并非真正的人类,而是被智能化程序操控的“社交机器人”。2019年牛津大学的一份报告披露,当前读者很难分辨出新闻稿件是人还是机器撰写的。路透社每天发布的约950条快讯和400条信息,均由机器人生成。社交机器人由算法的快速高效赋能,实现对作战靶标和公众的舆论攻防行动的加持。同时,社交机器人介入网络传播活动,可以在公共互联网平台塑造特定舆论态势,反过来让目标群体不得不接受我方社交机器人的“训练”。当前,社交机器人的研究和实践不断深入,例如,对社交机器人账号进行“个性化”塑造,使之具备某一职业特征;加强常态化、多场景信息发布,多维度呈现工作、生活、社交等不同视角的信息;将机器人账号与以ChatGPT为典型代表的生成式大模型技术融合使用等等,可以有效增强社交机器人的反识别能力。
战场环境的隐性化伪造生成。舆论战是在人的精神领域搞对抗,其战场环境具有高度的可塑性。网络平台舆论战中,战场环境主要由平台底层的算法偏见、深度伪造的信息弹药、长期滴灌的隐性塑造等共同影响。算法偏见指的是人类的偏见通过机器算法的形式表现出来。用算法偏见赋能舆论对抗,就是将文化和意识形态以“内隐性”方式嵌入智能算法中,对目标对象进行软性价值规训,能够隐性高效影响对手。比如ChatGPT就具有难以抹去的价值底色,即“硅谷价值观”,属于美国左派的温和派,在测试者的政治性话题中,ChatGPT对于涉美议题或设计外国政治人物的话题上往往采取中立或避而不谈的态度,但是在关于美国正面话题的谈论上却表现得相对积极。深度伪造是利用“生成式对抗网络”机器学习技术,目前已涵盖视频伪造、声音伪造、文件伪造和微表情合成等多模态欺骗。网络平台舆论战中,深度伪造是重要作战手段,运用日渐广泛。例如,通过深度伪造提供各类“证据”,以争夺战争法理制高点;通过伪造军事动向,形成战略诱导的舆论迷雾;对目标国军政要员进行定向信息伪造,实施“舆论斩首”和“人格摧毁”等。对于社会舆论的塑造,深度伪造更加难以防范,“一些社交媒体账号,在十条中性推送中,穿插一条误导性的推送”等信息伪造手法,普通民众防不胜防。
作战效果的全息化感知评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及时全面准确地获取信息情报、感知战场态势,是战的前提、争的关键、胜的保证。互联网技术和社交媒体的快速发展为人们提供了公共表达的空间,各种在线表达的信息汇聚成鱼龙混杂的网络信息空间。舆论战的作战态势蕴含在网络舆情当中,敌舆论攻击也深藏于海量信息之下,表现出更强的隐蔽性,对于网络舆论态势的感知和异常信息的挖掘成为舆论攻防的重要前提。面对海量多源、复杂异构且快速增长的舆论态势数据,人类的感知能力显得“愚钝”,难以迅速闭合“OODA环”。网络平台舆论战中,以智能算法为核心的智能“感触节点”“感知系统”“感知神经”将成为攻防态势感知系统的支撑。全面感知、推理、判断战场对抗双方力量体系、战场环境、时空方位、态势对比等,可将海量数据快速转化为有用的舆论战情报,实现快速有效的决策分析。由此也看出,占有算法优势的一方,能驱散因感知不全、不深、不透、不及时而出现的“战场迷雾”,实现战场单向透明,牢牢掌握战场主动权。通过算法优势,放大与增强指挥员的智慧谋略,缩短“OODA环”闭合时间,更加自主、迅速、非对称实施作战行动,出其不意“秒杀”对手。
随着网络平台舆论战实践的不断丰富和智能化技术的深度演进,必将推动舆论战持续迭代,机器自主对抗成为常态;作战的威力源于算法,数据高效处理成为支撑;作战的效能来自内容,高度感知沉浸成为重点;作战的优势在于聚优,泛在主体协同成为关键。需要不断从理论、技术和实践等层面,加强研究和探索,不断积蓄优势并转化为战场胜势。
免责声明:本文转自军事文摘,原作者陈昌孝、冯明月。文章内容系原作者个人观点,本公众号编译/转载仅为分享、传达不同观点,如有任何异议,欢迎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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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丨军事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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