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庭审实录，能否获禁止令尚存疑

美国当地时间1月10日，TikTok及创作者诉美国司法部案在最高法院进行口头辩论。

庭审迟了10分钟于北京时间23:10开始并于次日1月11日1:40结束。

庭审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TikTok律师，第二部分是TikTok创作者律师，第三部分是司法部的法律顾问。

因原被告双方的主要观点都已经在庭前提交了，详见：

故本文仅分享记录所听到有趣的内容，主要是印象深刻的问答和细节。

最后还试图预测一下结果。

TikTok律师被法官“围攻”

感受：这位律师被多位法官，反复地、无礼地打断，一上来法官们预设立场的提问让我心里拔凉。

Q1：如果字节跳动执行了合格的剥离，这是否意味着对TikTok的禁令或剥离是一种对TikTok言论的负担？

A1：是的，这显然是一种对TikTok言论的负担。第一修正案适用，因为该法案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基于内容的，它只适用于提供用户生成内容的社交媒体平台，并且特别针对一个实体进行严厉对待。

Q2：TikTok什么言论自由被影响了？为什么对字节跳动的限制会影响TikTok？

A2：TikTok使用算法，呈现最佳内容组合。该法案规定，除非字节跳动执行合格的剥离，否则TikTok将不能使用该算法，这直接构成对TikTok言论的负担。

Q3：被告声称TikTok无权更改算法推荐引擎，只能遵循字节跳动的指令，你对此有何回应？

A3：没有任何记录表明TikTok没有独立决策权。TikTok作为美国子公司，在运营美国平台的过程中独立审查和批准算法，定制推荐引擎，并制定和执行内容审核政策。

Q4：算法是否是言论？

A4：算法是很多东西的集合体。它内置了如何预测我们的客户想看到的内容的编辑判断，也包含了审核元素。当源代码在美国被翻译成可执行代码时，所有这些元素都结合在一起。在美国，可执行代码受到审查和内容审核，最终出现在TikTok上。

Q5：如果TikTok在1月19日输掉这个案子，会发生什么？

A5：TikTok将关闭，除非有剥离，或者总统特朗普行使他的权力延长期限。但1月19日仍然是拜登总统在任，如果我们在1月20日、21日或22日被关停，那么影响就会很大。这就是为什么发布一个初步禁令是有意义的，给每个人一些喘息的空间。

Q6：为什么在270天内不可能剥离？

A6：有两个主要原因。首先，维护和更新源代码需要一个全球工程师团队，要重建一个全新的工程师团队需要多年时间。其次，关于内容共享，理论上我们可以去世界各地，让每个国家单独注册我们的平台，但这将使任何新的TikTok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平台，有不同的内容。

Q7：如果字节跳动愿意让TikTok独立，并且允许TikTok带走源代码或者把算法开源，那么是否就不存在问题了？

A7：即使字节跳动同意开源，法律仍然会对TikTok产生影响，因为法律的触发条件是基于内容的，而不仅仅是基于字节跳动是否愿意开源。此外，律师还提到，即使理论上可以进行剥离，但任何新的TikTok平台都将是完全不同的，拥有不同的内容，这进一步说明了法律对TikTok言论的直接影响。

Q8：你提到披露（disclosure）外国控制是一种更小影响的方式，为什么这么说？

A8：因为它是解决公众被误导关于言论来源或性质问题的最不具限制性的替代方案。被告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表明披露会无效，而且记录中也没有任何内容表明政府曾经考虑过披露作为一种替代方案。这表明他们的手段选择是不合理的，不符合严格审查或中间审查的要求。

TikTok创作者律师

感受：TikTok创作者的律师没有被那么恶劣对待。但法官反复提起国家安全也感觉不妙。

Q1：国会没有禁止用户发言，他们只是禁止外国所有权，这影响到了创作者的言论自由吗？

A1：首先，法案的文本直接监管文本、图像、实时通讯和视频。我的客户，即创作者，正是创造这些言论并发布它们以与他人交流的人。其次，所有权问题至关重要。美国创作者有权选择他们合作的出版商。想象一下，如果国会通过一项法律，说某个平台（比如X，即前推特）的当前所有者必须出售它，否则就关闭它。在这个平台上发布内容并以此为生的人将拥有第一修正案的诉求。

Q2：关于TikTok获取用户联系人列表、语音和指纹识别数据，这些数据的收集是否获得了用户的授权？还有，是否有其他应用程序收集了这么多数据？

A2：首先，关于联系人列表的获取，这通常是用户自愿决定是否分享这些信息。在Riley案中，法院也讨论了用户是否认为分享这些信息是合适的。至于语音和指纹识别数据的收集，TikTok确实会收集这些数据，但这是为了提供更好的用户体验和服务。关于是否有其他应用程序收集了这么多数据，答案是肯定的。许多其他应用程序也会收集类似的甚至更多的数据。例如，一些电子商务网站和社交媒体平台也会收集用户的联系人列表、键盘输入、语音和指纹识别数据。这些数据的收集是为了提供个性化的内容和服务。因此，TikTok在这方面的数据收集并不独特，其他应用程序也在进行类似的收集活动。

法官反驳：不是用户同意就可以，这是国家安全问题。

Q3：1月20日后，政府是否可以延长禁令？

A3：根据我所理解的法律，一旦270天的期限届满，除非延长，否则禁令将生效。我不确定政府是否可以在1月20日后延长禁令，这可能需要由司法部长来具体解释。但根据法律的字面意义，一旦期限届满，禁令将自动生效，除非有进一步的法律行动或延长。

Q4：如果TikTok被关闭，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平台呢？您的客户会怎样？是不是就像旧衣服，虽然我喜欢老的，但我也可以买新的。为什么TikTok是独一无二的？

A4：我的许多客户实际上已经在其他平台上尝试过，但无法在TikTok之外获得同样的受众和参与度。TikTok有一个独特的算法，它根据内容的质量而非名气或关注量来推荐内容。这个平台特别有利于普通的美国公民，他们的内容能够被看到并参与其中。这不仅仅是关于拥有另一个平台；这是关于TikTok提供的独特的编辑和出版视角。TikTok的算法就像一个由数千名编辑组成的团队，其他公司已经尝试了几年，试图赶上TikTok并复制其算法，但都非常不成功。这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无论是普通美国公民还是总统候选人，如果想要接触新的不同受众，TikTok都是他们去的地方。TikTok的算法和平台为创作者提供了一个独特的环境，使他们的内容能够被广泛传播和参与。

Q5：政府声称他们可以针对字节跳动这一外国公司采取行动，即使他们不能针对TikTok采取行动，你怎么回应？

A5：如果国会说字节跳动必须剥离，这将直接影响创作者使用他们选择的平台的能力。这不仅仅是关于字节跳动；这关乎数百万使用TikTok表达自己的美国人的言论。

Q6：关于政府使用机密证据，法院不应该考虑这个吗？

A6：法院不应该考虑机密证据。这是一个上诉法院，而不是初审法院。哥伦比亚特区巡回法院根据公开记录做出了决定，如果有错误，法院应该在不考虑机密证据的情况下推翻它。此外，机密证据应该向对方律师披露，以确保公平听证。

司法部法律顾问

感受：她也还是会被法官打断，并且被问到了一些刁钻的问题。但她也很狡猾，提到了TikTok之前跨境调查泄密事件时调取美国记者个人数据之事，并反复强调国家安全。在总结陈词时滔滔不绝。

Q1: 为什么用户会受到误导？他们不都是知道TikTok和中国的联系吗？

A1: 用户在使用TikTok时，可能认为他们是在与其他用户进行互动，而实际上有不易察觉的内容操控。其隐蔽性使得用户无法意识到何时以及如何受到影响。简单的披露无法有效防止这种操控，因为它不能明确指出具体的操控行为何时发生或其影响是什么。如果你走进一家商店，看到一个标志说店内一百万件商品中有一件会致癌，这并不能让你意识到哪个商品实际上在危害你的健康。

法官反驳：几乎所有的算法平台都有类似的“黑箱”问题，即用户不知道具体的算法是如何运作的。这种隐蔽性在许多平台上都存在，无论是X（前Twitter）还是其他新兴平台如Blue Sky，实际上每个平台的算法都可能不透明。

Q2:为什么针对TikTok的措施不适用于其他同样由外国股东控制的媒体，如纽约时报或福克斯新闻？

A2:TikTok的情况与外国拥有的传统媒体不同，主要因为TikTok涉及的是一个社交媒体平台，它不仅仅是信息的单向传播渠道，还收集了大量用户的个人数据。传统媒体如纽约时报或福克斯新闻通常被认为是其出版商观点的代表，并且不太可能收集和传输大量的个人数据。此外，TikTok的风险在于其算法可能被用来操控内容和影响公众舆论，而这种操控是隐蔽且难以察觉的。相比之下，传统媒体的内容编辑和发布过程相对透明。

Q3: 为什么对TikTok的限制不被视为基于言论的禁止？

A3: 这项法律并不是针对TikTok上的具体内容或观点，而是针对平台的控制。因此，这被视为一种国家安全措施，而非直接的言论限制。政府强调，所有在TikTok上发生的言论在合格剥离后仍然可以继续发生。

Q4:是否可以通过立法禁止TikTok与任何人（包括字节跳动）共享数据，并对违反者实施严厉的刑罚？这种措施被认为是少限制性的替代方案。

A4：即使在过去的国家安全协议谈判中，也没有找到有效的方法来真正隔离数据流，因为技术和商业需求使得某些数据的共享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此，虽然明确的数据共享禁令是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但政府认为这不足以完全消除风险，尤其是在技术上难以完全隔离数据的情况下。政府认为，只有通过剥离控制权才能彻底消除外国对手可能的影响和数据获取能力。此外，字节跳动不值得信任，他们曾访问美国记者的用户数据。

法官质疑：司法部提供的很多证据或敏感信息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讨论的，而上诉人并未获得相应信息，无法查看与案件相关的全部资料。法官认为，这样的审理方式可能造成不公平的审判，因为被告方不能完全了解政府的证据或理由。

司法部答：涉及国家安全的信息通常是涉密的，因此他们不能向法庭或公众展示所有的详细资料。为了保护美国的国家安全，部分证据和数据无法公开。

Q5: 新政府能否在1月20日之后延长TikTok的剥离期限？

A5: 这涉及到一个法律解释的问题，即在剥离期限过后是否可以延长期限。Frontier案表明法院曾经认可过在期限过后进行延长的可能性。然而，目前尚未对此问题进行彻底研究，在当前案件中并未实际提出这个问题，故不准备对这一法律解释问题给出明确立场。即使1月19日之后TikTok可能会暂时停止运营，国会已经授权在完成合格的剥离后可以解除这些限制。

Q6: 法院是否可以颁布禁止令，以及法律规定的1月20日的最后期限是否禁止法院这样做？

A6: 如果法院认为在审理案件期间需要颁布临时禁令以协助案件的审理，法院有权这么做。司法部强调尊重法院的决定。然而，法院在颁布禁止令时，应考虑到国会设定的截止日期以及该法律背后的国家安全理由。除非法院发现该法律可能存在第一修正案问题，否则不应轻易改变国会设定的截止日期。

Q7: 是否可以通过在TikTok上添加警告信息来解决问题？

A7: 即使用户被告知潜在的风险也不行。这不仅仅是一个数据隐私问题，而是一个国家安全问题。

Q8：对方称在270天内合格剥离TikTok是不可能的，你们怎么看？

A8：不存在固有障碍来剥离一家社交媒体公司，我们刚刚看到埃隆·马斯克在大约六个月的时间里，从提出要约到完成，买下了X。而且就TikTok而言，他们自2020年以来就已被告知可能需要剥离，早应做好准备。

预测

刚听完第一部分感觉就是凉透了，毕竟法官一个接一个发问、打断，甚至都是不停的设问、回答，不让律师回应。让我想起了周受资在国会被问询的窘境。

但后续法官在司法部问询环节也有几个刁钻的提问。比如：TikTok和其他社交媒体没有本质区别、法院是否有权颁发禁止令等等，又让我产生了点希望。

希望TikTok能获得最高法院颁布的禁止令，撑到川普上台再来斡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