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精选 l 企业数据池的商业秘密保护路径探究

2020 年 4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正式将数据要素作为新型生产要素看待，在数据要素市场上要规范化提升数据资源价值、推进数据要素市场化改革；在数据法治轨道上要研究数据产权性质、完善数据开放共享机制、优化数据法治营商环境。数据的整合、流动、共享成为数据要素市场的趋势和必然。数据控制者通过建立数据集合，对相关数据进行分析研究，并且允许他人对自己控制的数据集合进行访问、使用，于是“数据池”(Data Pools)这一术语应运而生。

反洗钱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 FATF)发布的工作报告中对数据池的定义是将不同来源的数据组合在一起，形成更加完整有用的数据集合，以供分析使用，数据池以集中化的方式进行组织，更强调对于数据的整合。而知识产权法领域学者在研究数据池之时，往往会在建立数据集合的基础上要求数据控制者对数据集合进行共享，即参照专利制度中的“专利池”概念进行解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数据控制者同意将他们关于特定市场、特定产品或者服务、消费者、使用者或者是数字生态系统的各种数字化信息服务通过某种形式相互共享或者共同分享给第三方的一种协议安排。

目前现存的数据池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技术信息数据池，数据池中包含各类专利技术、专利产品相关信息；第二类是由国家地理数据信息和罕见疾病等公共信息组成的公共信息数据池；第三类是包含有关竞争信息的商业数据池，其中可能会汇集某一行业的价格水平、产出水平乃至该领域的消费者信息。基于不同的分类汇集的信息表现形式各不相同，但都有着相同的特点——所涉及的产业需要大量信息作为样本进行分析。上述数据池对于大量信息的汇聚能够产生数据的聚群效应，进而寻找到相关的自然规律以及商业规律。

数据池的数据共享有助于促进产品创新、激发产业活力，企业之间通过开放数据池共享可以汇聚行业数据，避免研发资源浪费，尤其是在自动驾驶和健康医疗领域。但是另一方面，我国尚未规定统一的数据权利，对信息数据的保护仍处于起步阶段，共享数据池给企业带来了数据泄露的巨大风险，反而让企业失去数据共享的信心。故寻求恰当的数据池法律保护路径就显得尤为必要，既要确保数据信息的共享流通、促进创新，又要让企业在不失去对数据的法律控制情况下进行数据分享，避免“数据公地悲剧”。本文将从数据池保护的必要性出发，聚焦于数据池的商业秘密法律保护路径，研究商业秘密的四个构成要件在数据池中的应用，完成保护路径研究。

1 数据池法律保护的必要性分析及路径选择

1.1 数据池法律保护的必要性

1.1.1 数据池推动数字经济繁荣发展

数据池将会是推进传统经济模式转向数字经济市场最有力的推手。越来越多的企业意识到数据成为当下经济发展的一大重要生产要素，搜集数据将有利于企业自身调研市场动向，寻找发展风口，生产匹配消费者期望的产品。所以原有的传统实体企业会加强对于数据的搜集，或是在企业的新产品中加入数据搜集传感器，实现“产品-数据”互联的信息物联网(IoT),建立企业数据池。此举将会改变企业传统的“边际成本”关注模式，转而走向数据驱动模式。

1.1.2 数据池引领产业升级、促进产品创新

数据池应用能够创造新的业态产品或者全新的交互模式，同时大幅度提高已经研发产品的服务或者质量。以数据池实践最为广泛的医药健康为例，制药公司、公共卫生机构通过搜集病人的临床数据，掌握关于疾病的相关信息、表现特征以及药品的使用情况；互联网公司通过特定的垂直医疗引擎(如阿里互联网医院、丁香医生等)直接接触患者，搜集患者的治疗预期以及患者对疾病关注侧重点。相关机构汇集有关医疗健康的相关数据，能够提高识别病因的效率，降低误诊率，同时指明新药品的研发方向。互联网汽车制造业亦是数据池的充分受益者，各企业从汽车行驶中获得数据，以此为研究对象完善智能汽车交互系统以及自动驾驶技术。

1.1.3 法律保护缺位带来数据池野蛮生长

数据池在推进数字经济发展、提高生产效率以及促进产业升级上都有着重要的作用，但是无法律保护的数据池发展会进入野蛮生长的无序状态。例如企业通过窃取数据池信息破坏正常市场竞争秩序；大企业之间联合建立“数据壁垒”给中小企业施加数据压力，进而损害社会福利和数字竞争秩序。数据池应得到有关法律的保护，真正成为利民利业的数据生产要素。

1.2 数据池法律保护路径的选择

1.2.1 我国缺乏完善的“数据权”法律制度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数据显然已经成为国家的基础性战略资源，成为信息时代的又一关键生产要素。目前世界各国都非常重视对于信息基础权利的规制，如欧盟于2018年颁布了世界上第一部跨国家统一数据法典——《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以及关注“数据自由流通”的《关于公平访问和使用数据的统一规则条例》,美国国会通过了《开放政府数据法案》(Open Government Data Act),对于数据的基本概念、相关权利作出了定义。

我国非常重视对于数据权益的法律保护，将对数据的保护列入《民法典》的民事权利章节，并规定：法律对数据、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但是在现行的法律体系之下，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涉及数据权利的保护，相关的司法文件停留在指导意见的层面，数据保护部门规章的效力位阶不足。《民法典》第127条对数据池的保护在实践中出现了“无律法可依”的尴尬局面。正如上文分析，数据池的发生价值已经引起了产业的革新，正呼唤着法律的保护。在法律明确规定“数据权”之前，现行法为数据池提供了著作权法、数据共享协议、商业秘密的差异化法律保护路径。

1.2.2 数据池的著作权法保护路径

著作权法保护的客体是作品，作品指文学、艺术和科学领域内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数据池能否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即是数据池是否构成作品的考察。

数据池的建立流程主要包括了四个阶段，即数据采集与预处理、数据存储和管理、数据处理与分析以及数据应用与共享。其具体流程如图1所示。对于处于第一阶段的天气、交通数据、个人信息等单纯的原始数据不属于生活实践中的事实信息，即使是对相关事实信息进行单纯的数据整合也无法满足著作权法意义上的作品；第二阶段整合完成的数据集合，如果在汇编的选择上具有独创性，则可能构成著作权法中的“汇编作品”;第三阶段对相关的选择、判断、分析，具有一定的独创性，且符合文字作品的形式要求；第四阶段对数据成果进行应用与共享，如果应用成果最终是通过数据具象化的，并且主要以软件方式存在，这时也可以通过软件著作权的形式进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