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肉孜烧烤 蹦迪班长
《只狼》算是为数不多能让我犯恐高症的电子游戏。
在游戏的仙峰寺关卡中,我操纵角色时常要在悬崖峭壁间跳跃穿梭,落脚点往往是比巴掌宽不了多少的栈道。
身为一个无知的中国东部丘陵地带居民,我不假思索地将其视为游戏地夸张表现&现实中不存在的画面。
可互联网大数据似乎截获了我的脑电波。
隔天,一则华山长空栈道的视频被推上了我的首页。是的,现实中的名山大川不仅存在不少这类栈道,甚至还要比游戏场景更加惊险。
华山长空栈道 图源:chasingafterclaire
更令恐高症患者窒息的是,这些绝壁栈道配上安全措施,也不过几年、十几年的事。
以如今的眼光望去,当年那些游走于危险景点的游客,可能更像是杂技表演者,或是取西经路上的唐僧师徒。
图源:道讯
2年前的夏天,悬疑剧《隐秘的角落》爆火,“一起爬山”成了风靡一时的流行语。
剧中的反派张东升诱骗岳父岳母爬山,临到山顶才给俩老人送上一套自由落体服务。
但他若是带俩老人去爬当年的华山,走长空栈道,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曾经的长空栈道是这样的:
拔地参天的峭壁上,刀刻斧凿出了一条曲折的小路,像在巨人胸部围了条细绳。可通行的部分不过三十厘米宽,要是一个骄傲挺拔的啤酒肚步上栈道,怕是只能把身子弯成C形,以确保双脚不会飞出边界。
栈道之高,估摸从上面往下扔块石头,也要花上一阵工夫才听得见回响。
勉强称得上安全措施的,就只有钉在崖壁上的铁链。逢窄处,只能扶着锁链侧身前行,况且来回只有这么一条路,就是在地面上有再大的仇,来往俩人也得客气地来一句“您慢点啊”,小心翼翼地完成身位交错。
图源:《无安全绳时代的华山长空栈道》-gwp3
这就意味着,张东升只要瞅到个没人的档口,在栈道上挠挠俩老人的咯吱窝,就可以等着听“PIAJI”响了,任谁也不会排除意外的可能。
可就是这么一望生畏、二望尿裤的险路上,从不乏艺高胆大人。明明手一松脚一滑就会跌进万丈深渊,可就是有人走得气定神闲,如履平地。
图源:mansochina
相传多年以前,韩愈从苍龙岭登华山,下山的时候吓到瘫痪,只得投书山下求救。不知是哪位五行缺德,还专门在苍龙岭上刻字弄了个“韩退之投书处”。
苍龙岭 图源:mapio
若韩愈能见到后世这比苍龙岭更险峻的长空栈道,目睹游客伸出半个身子悬空、自信留影的场面,恐怕要高呼惊为天人。
图源:梦游神州
而这样的场景在那个年代似乎显得稀松寻常,人们选择上山图得就是享受惊险刺激。所谓胆大无事,保持平常心倒更不易发生意外。
据不止一位华山老游客回忆,在栈道上辗转挪移还不算什么,更胆大的游客会爬上栈道边横生在崖壁上的“卧龙松”拍照留念。松树树枝上缠绕的红绳,显然都是勇士留下的印记。
图源:水月天天
长空栈道上的潇洒留影,在彼时的游客照当中相当有代表性,但也只是时代的一隅。若翻开你家的老相册,多半能找到与此气质相近的泛黄老照片。
看过这些老照片,你或许可以理解为什么父母辈的人拍照时往往喜欢往高处跑——年轻时的他们更加不羁。
高、险是这些照片中一目了然的共同关键词。
如置身张家界天险边缘,以双手后背的领导气场力抗身后峰岳之浩荡。
图源:问这里123
抑或攀上地标巨石、盘坐在汹涌海浪间的礁石之上、倚靠于倾斜的山坡上。
图源:北京银矿
图源:istockphoto
即便许多类似的老照片早已遗失或难以找寻,从人们关于它们的描述中也依然能感受到视觉冲击力。
我家中也曾有过一张我姥爷过去的照片,记录着他站在一块崖壁上准备纵身跳入海中的画面瞬间。崖壁目测至少有五六个人高,换做我的话,除非有人在后面给我一脚,不然怎么着也不会下去。
对此姥爷表示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那会还时不时和朋友游到离岸不下一公里的小岛上玩。
然而矛盾的是,如若将照片中的主角换成我们自己,八成早就被长辈们喝止了。哪怕小时候只是爬到房顶玩,也要被大人们碎碎念上一通。要不是照片为证,谁能想到眼前告诫我们“太危险”的人,当年好像全然不知“危险”二字象征何物呢。
而且随着代际的更迭,他们对安全性的关注更上一层。哪怕孙辈只是爬上一张椅子,他们都可能赶忙跑来,生怕孩子跌下来摔着。
是什么让当年的勇士们变怂了呢?
显而易见的首要原因应该要属安全意识的提升。
景区的安全措施,便是安全意识的具象化表现。在景区普遍“裸奔”的年头,游客固然可以放飞自我、旋转跳跃、金鸡独立,但显然也更容易遭遇。
今年三月份的武夷山坠落事故
以华山的长空栈道为例,在先后加装了安全绳、监控摄像头等安全设施后,以前屡见不鲜的坠落事故少了许多。危险和安全互为反义词,有时需要借助眼前的安全提示,人们才会意识到它对应的危险。
再进一步地看,危险其实还意味着代价。如果发生人身意外,对于游客而言,意味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令亲朋悲痛的代价等等,对于景区而言,则要付出赔款、道歉、整改等一系列代价。
现代社会的发展,其实也是一个人变得越来越“金贵”的过程,因为人身上捆绑的东西越来越多——公民、纳税人、职工、消费者等等。背负得越多,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父辈们的放飞,一定程度上基于那个相对简单的时代造就的“心无旁骛”,如今的社会关系则将其间的空当逐渐填满。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我们越长大就变得越怂的原因。明明小学时翻墙爬房顶不都是轻描淡写,如今要坐个跳楼机就两股战战,还不是因为万一出了意外,那短暂的几秒都不够拉完我们的代价清单:
啊——房贷怎么办?爸妈谁来养?年终奖还没发,结婚证还没领……我不能死啊——
如此沉重的代价,换做景区也难堪重负。
我无意去评判两个时代在这方面的优劣,只是像井中蛙有时好奇外面的世界一般,对那些武德丰沛的身影抱有惊奇和一定的怀念。
在许多国外极限运动视频下方,常能见到“这就是为什么外国人少的原因”一类的评论。只有在老照片的提醒下,我们才会意识到类似的惊险画面,也曾无时无刻地在我们熟悉的土地上上演。
再将时间线拉前,所谓天险更不过是三峡纤夫、修行道士、采药人等人们日常一再踏过的路段而已。
巴东链子崖纤夫栈道
对于现今的“武德”继承者,能更安全地在景区享受惊险刺激,是时代进程结出的一个幸运成果。
图源:Gettyimage
可安全毕竟又是危险的子嗣,安全措施永远只能跟在酷似老照片中的那些危险身影之后蔓延。
时代变了,但变得没那么完全。
图源:Shutterstock
THE END
本文作者
肉孜烧烤
牛子鸡鞭,法力无边
原标题:《为什么当年的游客那么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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